【桓危】同归04
第二章 馨香怀袖（一）
夏早日初长，南风草木香，时值暑气未盛之际，扁络桓换上了轻便的夏装，原本蜡黄的脸色变得红润，身体也健壮了不少。三个月来扁络桓跟衡道众弟子混熟了不少，日子也过得如鱼得水，性格也逐渐开朗了起来。
衡道众在各大城市中都置有产业，或客栈或当铺或书店，甚至还有青楼，一来是为驭界枢日常运作和机关研究提供资金，二来也是为了获取江湖中的消息。擅长歧黄之术的驭界枢统领并不长于此道，先前这些产业都是驭界枢二统领掌管，自二统领去世后，这些事情便交由嬴旭危处理。
得知嬴旭危要前往景安对账，扁络桓和葛清霏早早的就等候在外面，一等嬴旭危出来就围了上去。
“大哥，我们也想去。”
看着两人眨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向自己，嬴旭危毫不动容的拒绝道：“不行。”
“大哥~小桓也来了三个月了，你答应过要带他出去玩的。”
“这次不行。”
“大哥~对账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就带我去看看嘛，我都没去过景安，带我去见识一下嘛，好不好，求你了。”
衣袖被扁络桓抓到手里不停地晃动，嬴旭危一个弹指打到了扁络桓的脑门上。近来小桓也不知被谁教坏了，越来越胡闹。
“痛！”
扁络桓赶紧捂住了脑门，大大的眼睛委屈的看向嬴旭危，嬴旭危不为所动，踏上了飞来的飞行器，吩咐道：“这几日不许偷懒，回来我会考校你们。”
“哼~”
清霏姐果然说的不错，大哥软硬不吃，只能死缠烂打。扁络桓撅了撅嘴，向葛清霏使了个眼色，正要离开的嬴旭危猝不及防的被两人一左一右抱住了大腿。
“……”
“松手。”
“不放！”
“对！除非大哥带我们一起去。”
“……”
看着两人把嘴嘟的可以挂油瓶，嬴旭危无奈的妥协道：“我给你们带礼物，松手。”
“不要！”
“我们要一起去。”
仗着嬴旭危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扁络桓和葛清霏耍起了无赖。嬴旭危只能自己动手想要掰开自己大腿上的手臂，但又不敢真的用力以免伤到他们，就在三人僵持之际，驭界枢统领走了过来。
“师父……”
刚才还没正形的两人立刻松开手，规矩的站到一旁低下了头。把师父都惊动了，看来这次是真去不成了。然而没等两人在心中哀叹完毕，只听师父冷清的吩咐道：“你带他们一起去。”
“诶？”
刚才还低头知错的两人立刻欣喜的看向了师父，嬴旭危也愣了一下，不解道：“师父？”
“好好玩几天。”
驭界枢统领常年冷清的眼眸中难得带上了暖意，摸了摸扁络桓有些杂乱的脑袋，又道：“记得给小桓理个发，再买几身衣服。”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驭界枢统领又转向葛清霏吩咐道：“清霏，你盯着，别让你大哥把小桓打扮的跟个小老头一样。”
“遵命~”
葛清霏立即应了下来，转头还不忘向嬴旭危做了个鬼脸。
“……”
“去吧。”
目送着三个弟子离开，驭界枢统领常年如覆寒霜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微笑，少年不识愁滋味，也合该不识愁滋味，大弟子已然养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两个小弟子正是最为天真烂漫的年纪，能多护得一时是一时。
景安城近在脚下，俯瞰下去楼台巍峨，房屋密集，皆是粉墙黛瓦，挑梁飞檐的江南风格，鳞次栉比，蔚为壮观。三水环行，两河绕城而聚，一河流经城中，河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扁络桓站在空中一时看得入迷，忘了控制脚下的飞行器，在缓慢降落的过程中飞行器突然剧烈摇晃了起来。
“啊！”
忍不住惊叫出声，扁络桓赶紧敛声屏气想要维持平衡，奈何急中出错，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地面上。相隔不远的嬴旭危见状急忙催动脚下飞行器，靠近扁络桓后脚尖轻点，翻身跃下飞行器，一把将扁络桓拦腰抱住，随后连踏数棵银杏，平稳落地。
“小桓！大哥！你们没事吧！”
刚一降落的葛清霏急忙跑过来查看，见两人都平安无事后方舒了口气，瞄了眼嬴旭危有些铁青的脸色，葛清霏急忙拉了拉刚被嬴旭危放到地上，仍就惊魂未定的扁络桓。
扁络桓心领神会，不等嬴旭危训斥，立即苦着脸求饶道：“我错了！大哥，二姐，我真的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分心了！”
教扁络桓怎么使用飞行器的是葛清霏，若是扁络桓被罚，葛清霏也免不了被牵连。暗地里瞪了闯祸的扁络桓一眼，葛清霏也跟着求情道：“大哥你就饶了小桓这一次吧，先前他都控制的很好，回去我一定让他勤加练习。”
“……”
未出口的责备悉数被堵在嘴里，被吓出了一身薄汗的嬴旭危伸手又弹了扁络桓一指，无奈道：“罢了，这次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绝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斜了低眉顺眼，保证发誓的扁络桓一眼，嬴旭危维持着面无表情，将飞行器藏到了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中，走向了景安城。
“走。”
跟在嬴旭危后面，扁络桓转头向葛清霏吐了吐舌头，毫不意外的招来了一记头皮。葛清霏压低了声音，佯怒道：“皮痒了是吧。”
“小的不敢。”收起了嬉皮笑脸，扁络桓又眨了眨眼，双手抱拳作了一揖，也压低了声音，笑道：“刚才多谢清霏姐啦。”
“哼，等到了景安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是是是，到了城里我就跟着清霏姐逛，清霏姐说西我绝不向东。”
“这还差不多。”
“……”
将两人的悄悄话听得一字不落的嬴旭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嘴角却无意识的勾起了一个弧度。比起刚到驭界枢小心翼翼的扁络桓，现在这样嬉皮笑脸的扁络桓更讨人喜欢。
一进景安城，错落有致的店铺，繁华喧嚣的街道，比肩接踵的人群都让扁络桓应接不暇。眼神不停地扫过街边小摊上的新奇玩意，扁络桓看了看嬴旭危走在前方挺直的背影，没敢停步，乖乖跟着一路走到了一家古玩店。
琅玕斋，站在门口看着匾额，只通读了千字文的扁络桓并不识得前两个字，葛清霏也只念出了第一个字。
“琅玕斋，琅玕，传说中的神树，其实似珠，可指美石，亦可作珍贵之物。”
嬴旭危冷淡的开口解惑，随后一脚跨过了门槛。店主坐在一张藤椅上，看上去十分斯文，像是个读书人，一身浅黄色澜衫，手执折扇，原本笑意吟吟的脸上在看见嬴旭危后立刻恭敬了起来，起身将嬴旭危迎向内间。
嬴旭危并没有马上进去，转身掏出几两银子交给葛清霏，交代道：“天黑之前回到这里。”
接过银子，葛清霏牵住扁络桓的手，开心的笑了起来，应道：“知道知道，那我们先去啦。”
“去吧，小心点。”
“大哥再见。”
目送着两人走出琅玕斋，嬴旭危方随候在一旁的店主走向了内间。对账一事枯燥乏味，与其让他们枯等半日，不如先让他们先行游玩，以清霏的武功，应不会出事。按耐下心中的一丝担忧，嬴旭危认真的看起了手中的账本。
得到允许的两人穿梭在店铺摊贩之间，看看这个，问问那个，不过片刻手里就拎满了东西，嘴里还叼着一串冰糖葫芦。看着吃力的拎着不少东西的扁络桓，葛清霏将右手拎的东西挂在机关臂上，拿下嘴里的冰糖葫芦，含糊不清的问道：“累吗？”
扁络桓咬着冰糖葫芦点了点头，正午的阳光已颇具威力，不过片刻，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
“我们去那坐会。”
葛清霏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酒摊，只见不少人正佐着花生米喝酒，一个老叟手拿惊堂木，正唾沫横飞的讲着什么。
将东西放到桌上，小二立即过来招呼，一看是两个小孩子，乐了，逗道：“嘿，我这儿可是卖酒的，你们能喝吗？”
“谁说我们不能喝？”
“呵，口气还不小，你们大人呢？”
“在忙。”
葛清霏敷衍了一句，拿起菜单看了起来。在驭界枢的时候一直看到师父和师叔喝酒，偶尔大哥也会喝一点，唯独她一次都没喝到，这次一定要试试，这酒究竟是何滋味。
“来一壶女儿红。”
“哟，还真点，不过我们可不敢卖，我给你们上壶茶怎么样？”
葛清霏皱起了眉，将几块碎银拍到桌上，不悦道：“我不要茶，我要酒！”
“这可不行，你……
不等小二说完，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从隔壁桌坐了过来，粗声粗气的打断道：“小姑娘要喝酒你就上酒，废什么话！又不是不付钱。”
“小姑娘，你说是吧。”
“哼。”
葛清霏冷眼蔑了大汉一眼，并不搭茬，解开了刚买的糕点摆放到扁络桓面前，机关臂的阳光下异常显眼。大汉见状讪讪的坐回了自己位置，背地里向小二使了个凶狠的眼色。
小二轻叹了一口气，看了葛清霏的机关臂一眼，无奈道：“唉，小姑娘你既然一定要喝，我就给你上，不过……”
“不过可千万别喝醉了。”小二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大汉那边给葛清霏使了个眼色，这大汉是附近有名的地痞流氓，谁也不想得罪他，看着眼前葛清霏的模样，想来也有来头，只盼别出事才好。
葛清霏也知道小二是一片好心，缓了语气，点头道：“我就是好奇想尝尝，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待小二去取酒，吃完了糖葫芦的扁络桓开口问道：“清霏姐，我们真要喝酒吗？大哥知道了会不会训我们。”
“嗯，我都没喝过，这次一定要尝尝，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哥不会知道的。对了，你以前喝过吗？”
“没有。”
扁络桓摇了摇头，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也看见他爹给二哥尝过，但是这种时候，桌面上素来没有他的位置。
“要尝尝吗？”
“嗯，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