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魈

注：CP：扁络桓X嬴旭危

原著向，长篇缓更，慢热

 

第一章 梅子青时（一）

初春的锁山河甫下过一场春雨，山间的野花在峭壁上悄然萌芽，春阳融融，透过云层照射在岩壁的青苔上，踞山而住的妖族也开始外出觅食。驭界枢被机关固定在悬崖上，春风吹过，锁链在空中发出微响。一道人影踏着飞行器，从锁山河脚一路飞上了驭界枢。

据衡道众弟子口口相传，驭界枢是由几十年前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机关大师所建造的空中之城。整个驭界枢形似陡峭的山石，中间最为宽阔，内部遍布廊梯，共分六层，每一层都由青石砌成，墙内装有机关，天光极难进入，皆由半人高的特殊装置提供照明，整个环境看上去阴冷压抑。

与第四层相通的外部是驭界枢为数不多可以晒到阳光的地方，交错在房屋周边的圆形的机关在不停运转，宽阔的平台各有高低，最外一圈砌有栏杆。驭界枢位于半空之中，视野开阔，站在栏杆处可俯览河山。

现今的衡道众统领亦是一位精通机关的奇女子，只是时常外出，常年不在驭界枢，实际掌管驭界枢的是衡道众统领的大弟子嬴旭危，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

雨后初霁，板砖上还留有水渍，衡道众弟子穿着统一的黑色袍服，戴着面具，三三两两的正在对练。接到师父传信的嬴旭危此时正站在最外层的栏杆边，面无表情的将双手负在身后。

少年瘦削的身形还在拔高，一头黑发悉数梳在脑后，石青色的长衫外套了一件黑色的外袍，腰间束着一根缀有银饰的腰带，袖口和下摆都绣着衡道众标志的暗纹。已近长开的清秀容貌配上冷峻的气质，已然颇具威严。

锁河山脚下的人影落在了驭界枢的平台上，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嬴旭危略微抬了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从飞行器上下来，冷淡的开口道：“师父。”

来人正是嬴旭危的师父——衡道众统领。只见女子将手中的孩子交到了嬴旭危手上后立即又踏上了飞行器。

“你小师弟，扁络桓。”

女子清冷的声音还在半空中回响，身影却已经远去。嬴旭危阖了阖眼，面无表情的抱着怀里新被师父托付的小师弟走向了室内。

接到师父传信之后嬴旭危就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早早的将一切物品准备妥当。只是师父信中只说了今日会带一个小师弟回来，其余都未曾言明。看着怀里昏迷不醒，满身泥泞的扁络桓，嬴旭危只能将扁络桓放到床上，命弟子打一桶热水过来，自己回房找出自己幼时合扁络桓身的衣物。

熟练的解开扁络桓身上的麻布粗衣，手下皮肤透出的热度让嬴旭危皱了皱眉，待衣物全部褪净后，嬴旭危双眉不由皱的更紧了，只见扁络桓的身上长了不少米粒至黄豆大小不等的水疱，有几处已经破溃化脓，显然得了水痘。

小心的避开水痘以防碰破，将扁络桓半靠在温度适宜的小桶中，嬴旭危一边用柔软的棉布为扁络桓擦洗着身体，一边仔细打量着仍就昏迷着的小师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看上去十分瘦弱，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也不知师父是从哪里捡来的。

擦洗干净让扁络桓睡到床上后，嬴旭危又去药房拿了瓶炉甘石水，同时吩咐其余弟子不许靠近以防过了病去。

上完药，喂完米汤，等嬴旭危将小师弟安置妥当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衡道众统领的二弟子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名叫葛清霏，穿着一件蓝底黑边的短裙，长袜过膝，齐肩的短发夹着戴青色的夹子，比较显眼的是左臂是一条人工设计的机关臂。

白天在藏书室看了一天书的葛清霏听说来了个小师弟后就一直想去看看，碍于嬴旭危的命令没敢靠近。看着陆陆续续有弟子吃完晚饭，却还是不见嬴旭危人影，踌躇了片刻葛清霏还是走了过去。

“大哥，吃饭了。”

清脆的声音在门口甫一响起，嬴旭危就严厉的喝住了想要进门的葛清霏。

“不许进来。”

葛清霏乖巧的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向里张望。自三年前被师父带到驭界枢，便一直是嬴旭危在照顾她，虽然嬴旭危不苟言笑，十分严厉，还时常训她，但葛清霏隐约觉得，大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并不怕他。

“大哥？”

“他就是我们的小师弟扁络桓，身上得了水痘，在他病好之前你们都不许进来。”

“我知道，陈叔跟我说了。”

“那你还来？”

嬴旭危将扁络桓额头上的毛巾拿下又过了遍冷水，重新敷在额头上，转身看向葛清霏，面色不虞。

葛清霏并没有被嬴旭危的疾声厉色吓到，反驳道：“大哥都不怕被传染，我也不怕。”

“我以前得过水痘，不会被传染。师父将他托付给我，我有责任照顾他。要是你也病了，岂不给我添乱。”

“我……”

自觉理亏，葛清霏站在门口没再吭声，嬴旭危见状缓了神色，柔声道：“还不走？”

“可大哥还没吃饭。”

“刚才我已经吃过了。”

“哦。”

葛清霏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转身，没走几步，只听嬴旭危的声音又道：“记得早点睡。”

“知道啦。”

活动了一下机关手腕，葛清霏小大人一样的叹了口气，脚下一转又走向了藏书室，白天看的《机关术详解》才只看了一半，没有嬴旭危盯着，才不要这么早睡。

 

扁络桓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身上说不出的难受，胃里也空荡荡的一阵阵发疼，摸了摸身下柔软的床褥，扁络桓有些发怔，他，没有死吗？

“你醒了？”

一道冷清的声线打断了扁络桓的愣怔，扁络桓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大哥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襟危坐，满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嗯……”

见扁络桓呆呆的望着自己，嬴旭危没等扁络桓再问什么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扁络桓更加不明所以的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嬴旭危再次回来的时候扁络桓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床上，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睁的大大的注视着嬴旭危，略有些怯意。

“饿了吗？”

见扁络桓点了点头，嬴旭危一手端着温度适宜的米粥，一手将扁络桓扶靠在床头。

“自己能喝吗？”

扁络桓又点了点头，接过嬴旭危递过来的米粥乖巧的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还时不时的看一眼一直面无表情的嬴旭危。等到喝完粥，嬴旭危起身之际，扁络桓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

“嬴旭危，驭界枢。”

“我……我叫……”

“扁络桓，我知道。”

即将出口的新名字越今朝被咽了下去，扁络桓不解的看向嬴旭危，他不记得先前认识这个大哥哥。

“嗯？你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

“……”

“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驭界枢是哪里？”

注视了扁络桓片刻，只见扁络桓干瘦的小脸上的确是满脸疑惑，嬴旭危任命的阖了阖。看来师父的确是趁着对方昏迷就捡了过来，并且什么都没有跟他说。

“我先去给你拿药，详情等会再说。”

“嗯。”

嬴旭危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粉红色的炉甘石水，淡淡的向扁络桓解释道：“你生了水痘，我现在要给你上药。”

扁络桓听话的掀开了被子，脱下了柔软舒适的中衣，任由嬴旭危用棉布蘸着药水涂抹在水痘周围。嬴旭危下手十分轻柔，扁络桓虽然年纪小却已开始懂事，感激道：“谢谢大哥哥。”

扁络桓脆脆的声音让嬴旭危上药的手一滞。

“我是你师兄，你可以叫我大哥。”

“师兄？大……大哥？”

扁络桓睁大了眼睛显然有些难以置信，只听嬴旭危继续解释道：“你先前遭遇了什么我并不清楚，昨天师父将还在昏迷的你交给了我，说是新收的小师弟。”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不靠谱，嬴旭危又连忙加了一句。

“师父现在有事没有回来，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待你病好之后我可以将你送到山下，你还有什么亲人吗？”

“嗯？”

扁络桓的眼神在听到亲人一词后不由一暗，垂下了眼睑，片刻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低落道：“我……我没有亲人。”

“……”

看出扁络桓似乎另有隐情，嬴旭危没有点破，衡道众的弟子，又有几个没有一个难以启齿的过去。

“既然如此，你不妨在这边养病，等到师父来了再说。”扁络桓点了点头，嬴旭危又吩咐道：“你这水痘会过人，在病好之前最好不要出去，你若是在无聊可以看看书。”

说罢嬴旭危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桌，上面放着不少小说话本。

“呃……”

扁络桓咬了咬下唇，抬头看了嬴旭危一眼，小声道：“我……我不识字。”

“……”

“不过我不会出去玩的，我……我保证！”

“……”

合上了炉甘石水的盖子，嬴旭危仔细察看了一下水痘的情况，破溃的几处虽然还泛着水渍但没有再化脓。先前反正已经教过清霏识字了，也不在乎多教一个，嬴旭危想了想又道：“等干了自己把衣服穿上。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我想学。”

“好，等会我处理完事情就来教你。”

“谢谢大哥，大哥你真好。”

“……”

短短片刻被人真心实意道了两次谢，嬴旭危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不去看扁络桓满是感激的目光，佯作平静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